作者:N.哈斯巴根 阿音娜
(北京市社科院 中国藏学研究中心 北京100101)
摘要:天聪时,察罕喇嘛从喀喇沁部来投诚后金。其后,奉太宗之命出使阿禄、外喀尔喀等蒙古诸部。五世达赖喇嘛所遣西藏首批赴盛京使团返回时,他作为清朝使者团的首领之一前去西藏(乌斯藏)。五世达赖喇嘛进京时,他又以清朝代表的身份迎接路途中的五世达赖喇嘛。通过屡次交往,察罕喇嘛和西藏藏传佛教格鲁派领袖人物建立了信任关系。此外,他还作为商业贸易者在明清之间沟通货物。正因有以上种种劳绩,入关后清廷授予察罕喇嘛“达尔汉绰尔济”之名号。入关前,察罕喇嘛就创建过果忙库伦,开始管理在内八旗喇嘛诸事务,这种管理方式一直持续到康熙初年。察罕达尔汉绰尔济在北京的驻锡地是后黑寺和前黑寺(慈度寺),其寺庙和僧徒得到朝廷香火地和钱粮的供养。
关键词:察罕达尔汉绰尔济 清初 八旗喇嘛事务
清初,藏传佛教通过蒙古地区传到新兴的后金国。期间诸多藏蒙地区的喇嘛高僧活跃于社会政治的各个领域,有一些高僧还走向了与满洲统治者合作的道路,对后金(清)的政治生活产生了极大影响。本文鉴于前人研究中存在的一些可商榷的问题,利用新近公布的理藩院满文题本、内秘书院蒙古文档案等第一手材料,结合藏汉文文献,通过探讨蒙古高僧察罕达尔汉绰尔济的一些历史活动,试图从一个侧面了解入关前后清朝管理喇嘛事务政策的一端。
一、早期活动:使者和商人
1627年底,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西征,与喀喇沁等蒙古右翼各部发生战争。战后,科尔沁部长奥巴洪台吉有一份书信给天聪汗皇太极,说明喀喇沁首领们战败逃脱的情形。其中,提到一个叫“察罕喇嘛”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的出身和前期的活动情况,但可以推测,喀喇沁部归附后金时,这位喇嘛也和喀喇沁的首领们一道前来投诚后金国。其地位也很高,排名紧随喀喇沁汗白珲岱名之后。这是我们见到的最早有关察罕喇嘛的历史记述。
据《席勒图库伦喇嘛传汇典》载,这位察罕喇嘛即一世察罕达尔汉呼图克图(?—1661),本名拉西额尔和。从理藩院满文题本(见本文附录(1))中了解到,顺治十六年(1659)察罕喇嘛已经七十一岁了。那么,他出生的年份应该是1589年,天聪元年他已经39岁了。但是,我们目前为止对他归附后金之前的历史一无所知。
很可能是考虑到察罕喇嘛特殊的身份,较早开始他就作为后金的使者穿梭于满洲和蒙古各部之间。天聪初期,喀喇沁的额齐格喇嘛致信后金汗皇太极说:“如向满朱习礼派使者,遣察罕喇嘛为好。”天聪四年,原兴安岭以北驻牧的阿禄诸部南下归附后金。期间察罕喇嘛也曾奉命出使该部,当年十月,“壬寅,阿禄伊苏忒部落贝勒为察哈尔汗兵所败,闻上善养人民,随我国使臣察罕喇嘛来归,留所部于西拉木轮河,先来朝见,上命诸贝勒至五里外迎之。”
《席勒图库伦喇嘛传汇典》载,天聪三年(1629)太宗皇太极派遣察罕喇嘛拉西额尔和等人邀请席勒图库伦旗创始者满朱习礼西尔巴喇嘛前来盛京。崇德元年(1636)八月,皇帝听说在法库山住宿供佛的满朱习礼呼图克图喇嘛死去的消息,派察罕喇嘛、毕力克图囊苏吊唁,不久又返回了。期间,察罕喇嘛几次代表太宗皇太极沟通后金与满朱习礼之间关系。
崇德元年十一月,刚刚成立的“大清”国皇帝及诸王贝勒等所遣使者察罕喇嘛率64人偕往外喀尔喀车臣汗处。当时,蒙古诸部中实力最强大的察哈尔部灭亡,漠南蒙古基本上都已归附清朝,对漠北喀尔喀的关系很快提到日程上来。察罕喇嘛是这次使者团的首席代表。
出使喀尔喀回来不久,察罕喇嘛又奉命参与清朝首次派往西藏的使者团。崇德四年(1639)十月,“遣察罕喇嘛等致书于图白忒汗。” “图白忒”是“西藏”,当时西藏的汗王是藏巴汗。此次使团的头领是额尔德尼达尔罕喇嘛和察罕喇嘛二人。第二年(崇德五年)二月,太宗又致书在库库河屯(即今天的呼和浩特市旧城,汉名为归化城)的额尔德尼达尔罕喇嘛、察罕喇嘛等,“尔等不可在归化城久居牧马,现今青草方长之时,随路可以喂养,宜即前往圣僧喇嘛处,以达延请之意。”但因为他们没有等到约好前来一同延请圣僧的喀尔喀使者,皇太极首次遣使藏区之事无果而终。
崇德七年十月,五世达赖喇嘛遣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等首批西藏使者到达盛京,得到清廷盛情款待。此次西藏使者团在盛京滞留的时间长达八个月,至第二年五月返回时,清太宗派遣“察干格隆”为首的、由多名高僧构成的使团一同前去西藏。那么,这个察干格隆又是什么人呢?据《五世达赖喇嘛传》1644年(木猴年)的记载:“以前铁龙年(公元1640年)时,班禅大师对色钦曲杰说:‘居尔齐特(女真)汗王势力强盛,你去看一下能否担任我们的施主!’于是,派色钦曲杰前往,并给博克多汗王带去了书信及压函礼物。现在,他从汗王身边顺利返回来了。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察汗喇嘛等大批金字使者。”这样看来察干格隆和察汗喇嘛(察罕喇嘛)是同一个人。可以推测,察罕喇嘛之所以能够担任清朝使者团的首席代表,可能与他知晓藏文和具有藏传佛教素养有关。加上他又懂得蒙古语,与当时控制西藏的和硕特汗廷沟通起来更为容易。此次太宗皇太极让察罕喇嘛带去了给五世达赖喇嘛、四世班禅呼图克图、红帽喇嘛噶尔玛、昂邦萨斯下、济东呼图克图、鲁克巴呼图克图、达克龙呼图克图、藏巴汗、顾实汗等诸多权势者的信件。察罕喇嘛率领的使团经过三年多的长途跋涉,于顺治三年八月终于回到京城。《实录》载:“戊戌,前遣往达赖喇嘛之察罕喇嘛还。达赖喇嘛、厄鲁特顾实汗等遣班第达喇嘛、达尔罕喇嘛等同来上表请安,献金佛、念珠、普鲁绒、甲胄、马匹等物,以甲胄、弓矢、撒袋、大刀、鞍辔、银器、缎匹、皮张等物赏答之。”虽然档案和官书没有明确记述返回地点,但此时正是清入关定都北京之际,由此推测使团回到的应该是新都城北京。
入关后,清廷主要为招抚喀尔喀蒙古考虑,积极邀请五世达赖喇嘛进京。顺治八年,在达赖喇嘛已经同意顺治九年即壬辰年进京的情况下,为商定具体见面时间而又派遣察罕喇嘛等僧俗使团携带信件及礼物前去西藏面见达赖喇嘛、班禅呼图克图、顾实汗、第巴等。
据内阁满文题本,有一份顺治十一年八月的文书“暂署理藩院尚书明安达礼等为请准察干喇嘛送给班禅缮写甘珠尔经纸张事题本”,记述如下:
暂署理藩院尚书都统明安达礼等谨题,为察干喇嘛请给班禅呼图克图送往纸张事。察干喇嘛称,往请达赖喇嘛时,班禅呼图克图告称,尔在皇帝身边,或可得到缮写甘珠尔经之纸张。本地纸张短缺,请给缮写甘珠尔经纸张。吾告之曰,仰仗皇恩,抑或能得。吾来后,已全数觅得缮写甘珠尔经之纸。欲由吾出资派人偕同去使赍往。臣院议得:使臣既然前往,相应准其所请出资送往。谨题请旨。批红:依议。
由此可见,该文书形成时察罕喇嘛已经从西藏返回北京了。他履行其承诺,给班禅寄去了抄写甘珠尔的纸张。这也算是他与西藏格鲁派领袖人物建立信任关系的一个表现吧。
1652年(顺治九年)九月,五世达赖喇嘛前往北京的途中:“于十三日沿砖墙和林荫的夹道穿过了贝日苏库多城。行抵镇虏堡时,以察罕达尔汗曲杰为首的皇帝的使者奉献了马匹、骆驼近四十。”这并不是说当时察罕喇嘛就拥有了“达尔汉绰尔济”(达尔汗曲杰)的名号,而是因为《五世达赖喇嘛自传》是1670年左右才开始书写的,因此只是用了后来的名号称呼而已。这表明五世达赖喇嘛很熟悉这位喇嘛,也知晓其得到的名号。
另外,察罕喇嘛的早期历史活动中,他还曾经代表后金八旗各家和明朝进行边贸活动。据《满文老档》记载,天聪十年二月,察罕喇嘛、额尔德尼囊苏等从八旗每家率领各15人,拿着貂皮、人参前去明朝杀虎口交易。崇德元年六月,前去明朝杀虎口做交易的察罕喇嘛、额尔德尼囊苏等返回。前人研究已经讨论过蒙古喀喇沁部在后金(清)与明朝之间扮演商业贸易者的角色。其中,察罕喇嘛等率领交易者颇为活跃,他似乎也应该懂得汉语。
通过以上史料记载,察罕喇嘛在其早期活动中,主要持使者和商人的身份活跃在清初的政治、经济生活中,尤其是其使者的身份,表明了察罕喇嘛在清初涉藏、涉蒙事务中的重要影响和特殊作用。
二、清初八旗喇嘛事务的主管者
除了使者和商人身份,察罕喇嘛也是清初八旗喇嘛事物的重要参与者和管理者。本节中首先要探讨察罕喇嘛的名号之来源,其次论述察罕喇嘛参与清初八旗喇嘛事务管理的史实。
据清内秘书院蒙古文档顺治十三年(1656)九月初四日记载如下:
罗马字音写:
Tngri-yin ibegel-iyer ?aγ-i e?elegsen quwangdi-yin ?arlaγ . ?aγan lam-a ?imaγi tulγur-iyer dain-u ulus-un ketü.dalai lam-a-dur el?i ilegegsen-tür ?obuba kemen. darqan ?or?i ?ula soyurqaba..
汉译:
奉天承运,皇帝之旨:尔察罕喇嘛为朝廷屡次出使敌国,并奉命劳顿前去达赖喇嘛处,故授予达尔罕绰尔济号。
这条档案直言察罕喇嘛的功绩,即出使敌国和奉命前去邀请达赖喇嘛。前文已经考察过这位喇嘛的一些历史活动,在朝廷的公文中大概把他扮演的与明朝的中间贸易活动的角色也包括在“出使敌国”之中了吧。《实录》对此记述的尤为简略:“加察罕喇嘛号达尔罕绰尔济,以其出使外国屡著勤劳也。”
所授名号达尔罕绰尔济,“达尔汉”或“达尔罕”,是蒙古语darqan,意为“得自由”、“自在”。一旦拥有此号即免除一切赋税。“绰尔济”,藏语chos rje,意为“法主”。清初对一些有功劳的僧侣授予相应的名号是一项制度化的奖励措施之一。
不过,察罕达尔汉绰尔济被授予“呼图克图”职衔则是170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据妙舟法师《蒙藏佛教史》记述:“至第六世察罕喇嘛于道光十四年奉旨,因其驻京有年,从前著有军功,撤销绰尔济,赏给呼图克图职衔,换给黄敕。圆寂后,并准其作为呼图克图转世。其俸银米食仍由镶黄旗蒙古都统办理。”呼图克图、诺们汗、班第达、堪布、绰尔济,系属职衔。国师、禅师,系属名号。妙舟法师解释说:“凡喇嘛道行至高者曰呼图克图,转世者曰呼毕勒罕,其秩之贵者曰国师,曰禅师。”清代藏蒙地区的呼图克图人数逐渐增加,到清中晚期时在藏传佛教界已经有一百多名呼图克图了。据《理藩院则例》,有章嘉呼图克图、噶勒丹锡哷图呼图克图等八人为“驻京八大呼图克图”的说法,其中就有察罕达尔汉呼图克图。
此外,有关僧侣、寺庙事务的管理,从太祖努尔哈赤时代开始逐渐发展,经过太宗皇太极时期渐次制度化。《崇德会典》就有规定:“见在僧尼勿令原管的官管辖,许将和尚内八固山挑选八人管理。”又规定:“今后未奉上命私为和尚、为喇嘛及私建寺院者,问应得之罪。要作和尚、喇嘛,要建寺院,须知礼部,禀明无罪。”由此可见,皇太极时期已经逐渐将喇嘛等分别置于八旗管辖之下,并由朝廷统一控制寺院及出家人数目。此时,察罕喇嘛也开始参与清朝喇嘛事务的管理。内国史院满文档记录,崇德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以喇嘛等不遵戒律,上遣察罕喇嘛、戴青囊苏、理藩院参政尼堪、一等侍卫俄博特、沙济达喇等论席勒图绰尔济曰:朕闻尔等众喇嘛,不遵喇嘛戒律,肆意妄行等语。朕蒙天佑,为大国之主,治理国政。今其不遵戒律,任意妄行者,朕若不惩治,谁则治之?凡人请喇嘛诵经者,必率众喇嘛同往,不许一二人私行,且尔等众喇嘛不出征行猎,除徒弟外,他人何用?”此次,内齐托音喇嘛及诸无行喇嘛等所私自收集徒弟、汉人、朝鲜人等,俱断出携回,给还本主,给以妻室。顺治七年,因侍卫喇嘛出使喀尔喀时接受土谢图汗、丹津喇嘛的封号,故察罕喇嘛等僧俗会同审理该案。
妙舟《蒙藏佛教史》所说顺治二年察罕喇嘛也自盛京来北京之说,不准确,如前所述他顺治三年从西藏直接回到北京。前文引述理藩院满文题本中一件顺治十六年的文书,题为“理藩院左侍郎席达礼等题议察罕达尔汉绰尔济喇嘛私造庙宇不予赐名立碑本”。在这份档案中除了简单交待察罕达尔汉绰尔济的身世之外,又可以了解到,从关外时期即太宗皇太极时起,设立果芒库伦,授予察罕喇嘛以扎萨克喇嘛职衔,让他管辖在内的八旗喇嘛事务。库伦,蒙古语küriyen,原意为“院落”,引申意为“聚落”。清代将高僧及其徒弟所构成的社会组织一般叫做“库伦”。如额鲁特咱雅班智达的库伦,喀尔喀哲布尊丹巴的库伦(今乌兰巴托市的前身),内蒙古的西勒图库伦,等等。果芒,藏语sgo mang,意为“多门”。据拉萨三大寺之一哲蚌寺的教育制度,果忙扎仓(学院)是显宗学院之一,学习五大部论等藏传佛教经典。察罕喇嘛很可能是曾经在哲蚌寺的果忙扎仓研修过。后来在盛京创立果忙库伦,继续提倡传播其相关的佛教修行。
还有一份日期为康熙六年六月初三日的清内秘书院蒙古文档案,题为“康熙帝以清理假冒喇嘛沙弥之事颁察罕达尔汉绰尔济喇嘛之敕谕”,这应该是察罕喇嘛二世时期的事情了。据该档,当时皇帝有旨:
尔察罕达尔汉绰尔济为管辖在内诸喇嘛事务,如有外来无籍之喇嘛班第者,明为分辨,使其返回原地。在此地之沙弥、班第者,各自库伦早晚严为清点。如有私为班第而送寺院者,及时上报部院。如隐瞒不报有告者,将其出首者与主人分开,并惩处喇嘛和私为班第者之主人。此外,奸诈之人私为喇嘛者,及时抓拿送院严惩。再次如前妄为,惩处该库伦及尔察罕达尔汉绰尔济。严加遵行。晓谕该管喇嘛等。降旨。
这份档案显示,一直到康熙六年察罕达尔汉绰尔济还在管辖在京八旗喇嘛事务。
又据乾隆年间写成的《日下旧闻考》载:
“察罕喇嘛庙与慈度寺先后同建,俗呼后黑寺。顺治二年,察罕喇嘛自盛京来,于正黄旗教场北地址募化创建,未有寺名,即以其名称之。康熙五十二年,圣祖仁皇帝赐无量寿佛二尊,供奉大殿。寺门前殿有大钟一口,为明时最胜寺旧物,上铸尊胜楞严神咒、三十五佛、全部金刚经心经,正德十年都督同知朱宁造。”
民国年间妙舟所撰《蒙藏佛教史》记述:
黑寺,有二,曰前黑寺,曰后黑寺。以其与双黄寺同为喇嘛所居。覆以青瓦,故有是称。前黑寺,本名慈度寺。在德胜门外三里许下关。建于清初。殿五层,山门天王殿,悬慈度寺额,为清圣祖御书。废历正月二十三日跳舞布札。寺旁教场,且有跑车赛马者。后黑寺在前黑寺北,即察罕喇嘛庙。清顺治二年察罕喇嘛自盛京来,于正黄旗教场北地址募化创建。未有寺名,即以其名称之。寺后有察罕佛爷仓一座。俗名曰佛爷仓。寺门前殿有大钟一口,为明时最胜寺旧物,上铸尊胜楞严神咒三十五佛全部金刚经心经。正德十年都督同知朱宁造。康熙五十二年,圣祖赐无量寿佛二尊,供奉大殿。废历正月十五、二十三等日亦跳舞布札。民国十五年后,因困经费停止。
结合这两种资料可以推断,察罕喇嘛庙即后黑寺于顺治初年建造。后又建慈度寺即前黑寺。查看民国年间的《北平四郊详图》,在北郊马甸附近标有前黑寺、后黑寺。该图的绘制年代大约是民国二十三年(1934)。1936年出版的来华美国军事顾问弗兰克·多恩将军绘制的《北平地图与历史》等地图中也可以看到标注有HEI SSU(BLACK TEMPLE)的两座寺庙,但未注明前黑寺、后黑寺之别。
不过,这两座寺庙的具体建造年代尚不清楚。满文档案中记述了察罕达尔汉绰尔济于顺治十六年所题,他在顺治六年创建一个寺庙,请求顺治帝赐名的事情。(见附录(1))当年察罕喇嘛七十一岁,两年后死去的。因为当年的要求遭到清廷的拒绝,我们还是没有弄清楚这座寺庙指的是前后寺的哪一个?但是,如《蒙藏佛教史》所言前黑寺匾额“慈度寺”是圣祖康熙的御笔,可以肯定前黑寺得到了官方默认。又据《理藩院则例》“京城及各处各寺庙喇嘛定额”,前后两寺都有食定额钱粮的一定数量的喇嘛。这表明两寺都得到朝廷认可和扶持的状况。
第一世察罕呼图克图至第八世察罕呼图克图的生平情况,妙舟《蒙藏佛教史》都有简单的介绍,在此不赘述。察罕达尔汉呼图克图作为清廷认可的驻京呼图克图之一,他驻锡的寺庙有定额的喇嘛和管理者,也有恩裳香火地。相关记载见妙舟法师《蒙藏佛教史》第五篇第三章“驻京各呼图克图”部分:
“察罕达尔罕呼图克图第一世,于清初投效来京,顺治二年,恩赐德胜门外教场地方,自行创建庙宇。恩裳香火地,座落昌平县、顺义县、延庆县等处,计地七十五顷六十六亩一分一厘。看地黑黄徒众七十一名。嗣因察罕喇嘛于顺治十三年在西藏军前效力蒙恩赏给达尔罕绰尔济诰敕并黄敕,并由镶红旗蒙古都统支给俸银米石,历辈支领。顺治十八年圆寂。康熙元年,第二世察罕达尔罕绰尔济喇嘛转世于土默特旗下。康熙三十六年,出中路兵,著有军功,恩裳黄围车朝马等件。康熙三十八年入寂。”
清代,和前代相同,寺院一旦得到朝廷的认可,就能够从朝廷获得一定名额喇嘛的钱粮。“北京与热河等处四十寺宇,其定额之喇嘛钱粮,均由国库支给。每月在北京之喇嘛印务处制作正细表,报告于理藩院。”喇嘛印务处和理藩院也相应地参与了京城喇嘛事务的管理,当然这是后话。
三、结 语
以上探讨了清初察罕达尔汉绰尔济的身世和一些历史活动。察罕喇嘛是从喀喇沁部来投诚后金的。其后,奉太宗之命出使阿禄部、外喀尔喀部等蒙古诸部。后又奉命前去西藏,此次出使虽半途而废,但五世达赖喇嘛所遣西藏首批赴盛京使团返回时,他还是作为清朝使者团的首领之一前去西藏(乌斯藏)。五世达赖喇嘛进京时,他又作为清朝代表之一迎接路途中的五世达赖喇嘛。通过屡次的交往,察罕喇嘛和西藏藏传佛教的领袖人物建立了信任关系。此外,他还作为商业贸易者在明清之间沟通货物。正因有以上种种劳绩,入关后清廷授予他“达尔汉绰尔济”之名号。
入关前,察罕喇嘛就创建过果忙库伦,开始管理在内八旗喇嘛诸事务,这种管理方式一致持续到康熙初年。在此所指八旗喇嘛事务,主要是指蒙古八旗喇嘛事务。因为当时八旗中的满洲人和汉人基本上不会出家当藏传佛教僧侣。从文献所载有限的事例看,当时札萨克喇嘛所管主要涉及日常行政事务,具体是指喇嘛出家、寺院的建造以及司法案件的审理等。我们从这些喇嘛事务的管理中窥探到清初对藏传佛教的政策、法令的形成过程。日本学者池尻阳子是研究扎萨克喇嘛制度的先行者,她把京师扎萨克大喇嘛制度的渊源与顺治年间迎请五世达赖喇嘛进京时期统率京师周边喇嘛的班智达诺们汗联系起来考虑的。她的这一观点值得商榷。笔者根据以上公布的档案认为,从太宗皇太极时期开始,察罕喇嘛就是主管在内八旗喇嘛诸事务的扎萨克喇嘛。这才是后来扎萨克喇嘛制度的源头。
察罕达尔汉绰尔济在北京的驻锡地是后黑寺和前黑寺(慈度寺),他的寺庙和徒弟得到朝廷供应的香火地和钱粮。这也说明,清初喇嘛教事务完全处于朝廷的管辖之内。建造寺庙、出家为喇嘛班第,必须得到朝廷的准许。在有关建造寺庙方面,清初依然延续着明代的法令。
有关清初喇嘛事物管理,天聪六年设僧录寺,入关后在京城设立喇嘛印务处,此外八旗和理藩院也参与一些喇嘛事务的管理。但是,其间的关系、嬗变,在小文中都未能深入展开,留待日后研究。
(后记:吉林师范大学楠木贤道先生在本文修改过程中提出了有益意见,致以谢忱!)
附录:(1)
罗马字音写:
gisurehe songkoi obu.
wesimburengge
tulergi golo be dasara jurgan i hashū ergi ashan i amban emu jergi nonggiha amban sidari sei gingguleme wesimburengge. cagan darhan corji i wesimbure jalin. cagan darhan corji i wesimbure gisun. oom elhe taifin okini. hūsun i abkai fejergi be tetušere. eiten i dele duibuleci ojorakū. geren ergengge be jirgabume elhe obufi. onco hūsun. horon wen i juwan ergi geren ergengge be. hese. fafun i necihiyere. hūwangdi i genggiyen de wesimburengge: sakda cagan lama bi. tai?ung hūwangdi i fonde ukame jihe bihe. enduringge tai?ung hūwangdi. geren ergengge de tusa ojoro jalin. tule siretu kuren. dolo gumang ni kuren seme gebulefi. tulergi lama. bandi sa be siretu kuren de buhe. jakūn gūsa de bisire lama sa be isabufi. gumang ni kuren de bufi. mimbe jasak i lama sindaha:hūwangdi i horon wen. abkai fejergi de selgiyefi. juwan ergi geren ergengge be jirgacun i ten de isibufi. abkai fejergi be uhe obuha. amba tacihiyan i abkai fejergi be yarure jakade. doro šajin badarafi. duin mederi i dorgi elhe oho. sakda cagan lama bi. te nadanju emu se oho: bi emu miyoo araha bihe. miyoo de cisui gebu bure kooli akū be dahame. hūwangdi genggiyen de. bulekušefi. gebu gosireo. gosime gebu buci. mini hūsun i bei ilibuki. geleme olhome wesimbuhe. oncodome bulekušereo sehebi. erei jalin gingguleme wesimbuhe. hese be baimbi. ijishūn dasan i juwan ingguci aniya ilan biyai orin ilan de wesimbuhe. ineku biyai orin duin de. hese: dorolon i jurgan i emgi acafi gisurefi wesimbu sehe.hese be gingguleme dahafi. dorolon i jurgan i hūi diyan be baicaci. jeng tung ni ningguci aniya. sy. guwan be icemleme arafi. hesei gebu buhengge bici. meni meni ejen i cihai tekini: ereci amasi jai ume cisui arara sehebi. geli dangse be baicaci. dorolon i jurgan. juwan emuci aniya. ilan biyai dorgi de k'o i aisilakū hafan. wang wan da i wesimbuhe be dahūme wesimbuhengge. te fukjin sy. miyoo arara be. fafulafi nakabuki. garjaha efujehe fe. sy. miyoo be dasarangge oci. meni meni ejen i ciha i okini seme wesimbuhede. hese gisurehe songkoi obu sehe be gingguleme dahafi geli bireme ciralame tacibume selgiyefi yabubuhabi.amban meni juwe jurgan uhei acafi gisurehengge. te cagan darhan corji lama. jurgan de alahakū cisui miyoo arafi. geli gebu buci. ini hūsun i bei ilibuki seme baihangge kooli de acanahakūbi. damu ere miyoo. ningguci aniya araha be dahame kemuni bikini. gebu bure. bei ilibure be yabuburakū obuki sembi. amban meni cisui gamara ba waka ofi. gingguleme wesimbuhe. hese be baimbi:ijishūn dasan i juwan ningguci aniya anagan i ilan biyai juwan nadan.hashū ergi ashan i amban emu jergi nonggiha amban sidari: ici ergi ashan i amban emu jergi nonggiha amban šaštir: aisilakū hafan emu jergi nonggiha amban šahūn: aisilakū hafan emu jergi nonggiha amban subari: tai?i taiboo dorolon i jurgan i aliha amban emu jergi nonggiha amban wehe: ici ergi ashan i amban amban ningguri: aisilakū hafan emu jergi nonggiha amban liyoodan. aisilakū hafan emu jergi nonggiha amban mala: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西域历史语言研究所:《清朝前期理藩院满蒙文题本》卷一,2010年,第215-216页。)
汉译:
依议。
题
理藩院左侍郎加一级臣席达礼等谨题:为察罕达尔汉绰尔济具题事。据察罕达尔汉绰尔济疏言:祝圣主安康!统御寰宇,至高无上,普度众生,宽猛文武,以法令抚慰十方众生之皇帝明鉴,所题者:老僧察罕喇嘛,曾于太宗皇帝时逃来。圣主太宗皇帝外设席勒图库伦,内置果芒库伦,以外藩喇嘛、班第等给予席勒图库伦,集八旗所有喇嘛等给予果芒库伦,授我为札萨克喇嘛,以济苍生。皇帝之威化布于寰宇,十方众生安逸之至,一统天下。引天下以大训,遂政教昌盛,四海之内安宁矣。老僧察罕喇嘛,现年七十有一岁矣,曾建庙宇一座。庙宇之名,例无私起,相应请皇帝明鉴赐名。若蒙赐名,请自力立碑。惶恐具题,伏乞宽鉴等语。为此谨题,请旨。顺治十六年三月二十三日题,本月二十四日奉旨:著会同礼部议复。钦此。钦奉谕旨,查得礼部会典载,正统六年,新创寺观,曾有赠额者听其居住,今后再不许私自创建等语。又查档册,礼部于十一年三月内题覆该科员外郎王万达所题,今请禁止创建寺庙,若系修葺破旧寺庙者,则听各主之便等因具题,奉旨:依议。钦此。钦遵,又遍行严密晓谕施行。该臣等二部院会同议得,今察罕达尔汉绰尔济喇嘛未报院,擅自建庙,又请如蒙赐名,自力立碑者,于例不合。唯此庙建于六年,相应请留之,不准赐名、立碑。臣等未敢擅便,谨奏,请旨。顺治十六年闰三月十七日。左侍郎加一级臣席达礼、右侍郎加一级臣沙世悌尔、员外郎加一级臣莎浑、员外郎加一级臣苏巴里、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加一级臣渥赫、右侍郎臣宁古里、员外郎加一级臣辽丹、员外郎加一级臣玛拉。
附录:(2)
罗马字音写:
quwangdi-yin ?arlaγ.?aγan darqan ?or?i –dur baγulγaba. urida blam-a nar ?oriγ-iyer bandi bolγa?u balai yabuqu ba bey-e yügen tulada bandi bolγaqu-yin tulada .kedü kedün üy-e ?ingta ?aγa?ila?u blam-a bandi nar-un ner-e-gi yabudal-un yamun-dur te.temdeglen bi?igül . gadan-a-a?a iregsen blam-a bandi-gi ken saγulγasuγai kemebesü. blam-a bandi kiged basa ?aruqu kömün-u toγ-a-yi bi?i?u yabudal-un yamun-dur ügületügei. yabudal-un yamun blam-a bandi-yin toγ-a-gi bi?iged ayiladqa?u. dangsan-dur bi?i?ü saγulγatuγai kemen kedün kedün üy-e ?aγa?ilaγsan bölüge.edüge ü?ebesü ging qotun-u or?in blam-a bandi-yin debel malaγ-a emüsüged yabuγ?i anu maši olan.yerü blam-a bandi-yin emüskü ilγaγsan anu boi bölüge.ene ?erge-yin arad-i ese bügesü blam-a nar ?asaγ ?aγa?a-a?a eteged durabar bandi bolγa?uqu .ese bügesü arγ-a ?ali-tu arad qaγurmaγ-iyar blam-a-yin debel malaγ-a emüs?ü bey-e-ben blam-a kemen maγu samaγu-bar balai yabuγ?i inu boi. blam-a nar-i hotun-u gadan-a ariγun γa?ar-tur süm-e baiγul?u saγulγaγsan anu.burqan-i dakin nom ongšituγai kemegsen. daqiqu ongšiqu-ban uγur?u balai yabuγ?i anu ?uqum maγu samaγu-bar yabusuγai kemeg?i boyu.?aγan darqan ?or?i ?imayi dotuγa-du olan blam-a nar bögüde-yi ?akiraγuluγsan-u tulada .γadan-a-a?a iregsen .yabudal-un yamun-dur ese temdeglegsen blam-a bandi boi bulbasu. todurqay-a ilγa?u .bögüde-yi öber – ün öber-ün γa?ar-dur köge?ü ilegetün.ende aγ?i šabi bandi nar-i öber – ün öber-ün küriyen-ü blam-a nar-i erte manaγar ?ingda toγa?aγul.ken-ber bey-e yügen tula bandi bolγar-a kürgebesü darui-dur yabudal-un yamun-dur γarγa?u ügüle.daru?u ese ügüleged ken kere?ilebesü .kere?i-yi inu darui-dur e?en-ee ?γarγamu.blam-a ba bey-e yügen tula bolγaγsan kömün-ü e?en luγ-a bögüde-yi yalalamu. basa maγu arγ-a ?alitu arad qaγurmaγ-iyar bey-e-ben blam-a bolγa?u yabuγ?i anu boi bolbasu darui-dur ilγan bari?u qariya-tu yabudal-un yamun-dur kürge.?ingta yalalatuγai .ürgül?i uridu metü balai samaγu-bar yabubasu .qariyatu küriyen-ü blam-a nar kiged basa ?aγan darqan ?or?i ?imaluγ-a bögüde-yi köndüte yalalamu.kerkibesü-ber ölü uγurumu.hariy-a-tu blam-a nar-dur-iyan olam neite tarqaγa?u surγaγtun .teimü-yin tula ?arlaγ baγulγaba.
(康熙六年六月初三日:“康熙帝以清理假冒喇嘛沙弥之事颁察罕达尔罕绰尔济喇嘛之敕谕”,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内蒙古自治区档案馆、内蒙古大学蒙古学研究中心编:《清内秘书院蒙古文档案汇编》第七辑,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19-122页。)
汉译:
皇帝之旨:降于察罕达尔汉绰尔济,原前因喇嘛等派人为班第,或自行私为班第者,屡次颁例禁止,将喇嘛班第之姓名送院注册,如欲容留外来喇嘛班第,将喇嘛班第及其使唤人数等开具报院。部院上奏喇嘛班第之人数,记录档册,使其驻留。如今京城附近穿戴喇嘛班第衣帽穿行者颇多。法令规定喇嘛班第之衣帽甚严。此等人或喇嘛等例外自行派为班第,或奸诈之人私为穿戴喇嘛衣裳,自当为喇嘛。使喇嘛等驻在城外寺院,祭祀佛爷、诵经为见,如违背法令,则视为胡作非为。尔察罕达尔汉绰尔济为管辖在内诸喇嘛事务,如有外来无籍之喇嘛班第者,明为分辨,使其返回原地。在此地之沙弥、班第者,各自库伦早晚严为清点。如有私为班第而送寺院者,及时上报部院。如隐瞒不报有告者,将其出首者与主人分开,并惩处喇嘛和私为班第者之主人。此外,奸诈之人私为喇嘛者,及时抓拿送院严惩。再次如前妄为,惩处该库伦及尔察罕达尔汉绰尔济。严加遵行。晓谕该管喇嘛等。降旨。
英文摘要:
Chahan Darhan Chorji and Management of Eight-Banner’s Lama affairs in Early Qing
N.Hasbagen ayanna
Abstract
During the Tiancong reign, Chahan Lama surrendered to Later Jin. Later, Chahan Lama was sent by Taizong to visit Mongolian tribes, such like Aru, Aru Khalkha. When the very first Tibetan delegation sent by the fifth Dalai Lama returned from Beijing, Chahan Lama went to visit Tibet as one of the leaders of Qing diplomatic delegation. Furthermore, Chahan Lama , as a representative of Qing, welcomed the fifth Dalai Lama on the way to Beijing. Those frequent communications built trusty between Chahan Lama and the leader of Gelug school of Tibetan Buddhism. Additionally, in the commerce and trade field, Chahan Lama built the business bridge between the Ming and Qing. Based on the above achievements, after entering into Shanhaiguan, Qing court conferred an official name Darhan Chorji on him. Before entering into Shanhaiguan, Chahan Lama had founded Sgomang küriyen that was used to manage lama affairs in inner eight-banner. This management lasted till the beginning of the Kangxi reign. Chahan Lama‘s residence in Beijing was the back black temple and the front black temple, those temples and the living of their monks were patronized by the Qing court.
Key words: Chahan Darhan chorji , early Qing, eight banner’s Lama affairs
作者简介:N.哈斯巴根,北京市社科院副研究员。
阿音娜,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副研究员。